古射阳城曾是项伯封地，“建安七子”之一陈琳也出生于此，但在历史上早已湮没无闻。这座城池到底有多大，为何消失，在考古史上始终是个谜。去年以来，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贺云翱和他的考古团队对今扬州宝应县境内的古射阳城遗址进行了深入勘探，近日，第一阶段考古勘探结束，这座曾是古运河边的重要城市部分揭开了神秘面纱。
古射阳城因运河而兴
熟悉鸿门宴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里边有个重要人物——项伯，项羽的叔父，在关键时刻救了刘邦的命。此后，刘邦的父亲被项羽俘虏，也是因项伯的劝说，才免于被烹。
据《史记》记载，汉高祖刘邦在战胜项羽、统一全国后，分封王侯，“诸项氏枝属，汉王皆不诛”，还封了四人为侯。项伯被赐姓“刘”，封为“射阳侯”，置射阳侯国，包括今宝应县射阳湖镇等地区。
到了汉惠帝三年（前192年），项伯寿终正寝。他的儿子因“有罪，不得代”侯（见《汉书》），射阳国被废除。
据《汉书》《晋书》《宋书》《资治通鉴》等文献记载，汉武帝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汉朝在这里设立射阳县，一直到南北朝，这里有三次设县，也三次废县。《宝应县志类编》记载：“射阳城……汉、晋、宋射阳皆治也。”其间古射阳城先后作为侯国中心和县治时间加起来有600年。
从地理位置看，紧邻古射阳城的东北部为烟波浩渺的射阳湖，射阳湖一直是古运河邗沟的重要通道。
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开邗沟，将长江和淮河之间的天然湖泊连缀起来，这是中国历史上有文献记载的第一条人工运河。
《扬州交通志》主编吴家兴告诉记者，古邗沟的线路为：从广陵出发，向北经射阳湖，到淮安的北神堰末口进入淮河。
在历史上，邗沟在宝应县境内改道多达13次（见清代学者、宝应人刘宝楠著《宝应图经》），但从春秋时期到元代，无论邗沟的线路怎样改变，最终都是通过射阳湖进入淮河，射阳湖作为运输河道的使用历史前后长达1900年。
关于邗沟经射阳湖入淮，文献中多有记录，西晋人杜预在《春秋左传集解》中说，邗沟“东北通射阳湖”；北魏郦道元《水经·淮水注》：“昔吴将伐齐，北霸中国，自广陵城东南筑邗城，城下掘深沟，谓之韩江，亦曰邗溟沟，自江东北通射阳湖，《地理志》所谓渠水也。西北至末口入淮。”
沧海桑田，从古至今，射阳湖的面积是慢慢缩小的。
从邗沟开凿至北宋时期，射阳湖一直是苏北平原上面积最大的湖泊。宋代《太平寰宇记》曾记载：“射阳湖长三百里，阔三十里。”后因黄河夺淮，明中叶以后，明朝廷实行分黄导淮策略，大量泥沙进入了射阳湖，射阳湖水浅淤塞，不能行船了。
“到了明清时期，由于泥沙淤积，射阳湖逐渐变小、变浅、解体，分化成许多的小湖荡。”吴家兴说。
古射阳城，因为处于运河之畔，变成了古邗沟沿线的重要城池。
从吴王夫差开邗沟到南朝刘宋末年射阳县被废，长达1000年左右的时间里，古射阳是邗沟上的交通枢纽、百姓的垦殖地，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如今射阳湖镇上还有东汉末年著名文学家陈琳故宅遗址。
古射阳城西南有“九里一千墩”
古射阳城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据《宝应图经》载:“绕射阳城者有箕山，箕山周围有四十里，那射阳城当在四十里之内。”《宝应县志类编》记载：“射阳城在今宝应东七十里，箕山在县治东六十里，延袤至七十里，环绕射阳故城，故又名射阳阜。”箕山如今早已不存，古射阳城位置当在今宝应县城东七十里处。
“这座古城应当是慢慢消失的，但具体什么时候消失，尚无明确结论。” 宝应博物馆馆长倪学萍说。
不过在古射阳城西南（今宝应县射阳湖镇），有一片相对高亢的田地，在约3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墓墩，因为历史上墓墩数量众多，被当地人称为“九里一千墩”，其中发现了大量与古射阳城有关的文物。
通过历次的考古调查及部分墓葬的发掘，发现每一个墓墩中都隐藏着汉代的墓穴，有的土墩中有数穴乃至数十穴。
“九里一千墩”的说法源于何时，至今未有明的说法。明代的《嘉靖宝应县志略》有记载：“射阳墩在射阳湖之西，墩以数千计，若悬盂覆釜，大小夹持间，有径如列埏隧”。明代进士、九江知府朱日藩在描写射阳墩的壮观时，曾有“沙墩排万马，烟海失群凫”的诗句。明代吴敏道也有诗云：“三千射阳墩，错落射阳路。”当地还流传着民谚：“射阳三千六百墩，不知谁是楚王坟。”
清代，在这里发现了孔子见老子石门画像石，抗日战争期间，日寇占领宝应县城，画像石下落不明，其拓片曾由鲁迅先生所收藏。
到了1960年调查统计时，这里还有大小墩阜800多座。据《射阳湖镇志》主编房立龙介绍，1998年6月和1999年10月，宝应县文化局和扬州博物馆先后两次勘探调查，土墩仅剩170多座，现在“九里一千墩”范围内仅存土墩24座。
“我们根据地表调查了中心区域的15座，但是这次钻探发现，236座墓葬仍深埋在地下。这些较为集中的墓墩为今天了解古射阳城的政治、经济、文化、历史提供了内涵丰富的实物资料。”贺云翱说。
发现了古射阳城遗址大致范围
这次考古勘探确认的射阳城遗址位于宝应境内射阳湖西岸，其旁还有古邗沟遗址。
“目前，扬州的古邗沟遗址较为人熟知，考古学者以往在扬州和淮安都做过很多项目，但对邗沟江淮中部的一段，也就是对这两个点之间的古射阳城遗址开展深入的田野考古尚属空白。”贺云翱说。
那么这次考古勘探有哪些发现呢？贺云翱表示，以往对古射阳城到底起源于何时不太清楚。据当地居民讲，过去曾经采集有楚国“郢爯”金币、战国铜剑等，而在本次勘探中，采集到大量板瓦、筒瓦及陶瓷器残片，少量残瓦当、陶井圈残片等，主要是在战国晚期至两汉时代，少量为六朝时期。可见古射阳城起源时间当不晚于战国。
春秋战国时期，吴国、越国的北上，楚国的南下，甚至是三国时期曹丕带领军队攻打东吴都是经过古邗沟的。
在战国后期，楚国灭了越国，并将首都迁到淮河边今安徽省寿县，史称寿春。“目前看来，楚国正是通过古邗沟控制了这片地区。”贺云翱说。
古射阳城遗址的第一阶段考古勘探刚刚结束，资料整理工作即将开始。贺云翱介绍，本次考古勘探初步确立了古射阳城遗址的大概范围。
勘探发现，汉射阳城城址南北长约800米，东西宽约700米。四周未发现城墙，但有护城河围护，护城河遗迹现在大多埋于地下。城址核心区约呈方形，东西、南北各长约200米，四周同样有河道围护，河道遗迹现多掩埋于地下。
贺云翱透露，团队还有一个惊人发现。他们目前已对4个大运河城市城址开展考古工作，分别为唐宋泗州城、唐宋宝应县城、唐宋如皋城、汉晋六朝射阳城。而这些城市在明朝中晚期之前，都没有建造城墙。他们大胆推测，早期一些运河城市很可能是不建城墙的，这种城市特点应该和古代大运河航运有着密切关系，它们很可能代表着古代中国一类相对特殊的城市类型。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杨民仆
图片由贺云翱、房立龙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