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战场”激战正酣，一股“中医力量”展露释放。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对湖北地区确诊病例，中医药参与率超过75%，其他地区超过90%。
江苏是中医药强省，名医大师辈出。中华中医药学会肺系病分会副主委、江苏省中医院副院长朱佳教授就是其中的突出代表。一周前，他临危受命，以国家卫健委重症救治专家组成员身份，火速驰援武汉。如何推动“中西合璧”齐力战“疫”，成为他的“必答题”。
“最前线”来了中医“领头羊”
“早有准备，预料之中，马上出发！”2月19日中午，朱佳接到国家卫健委紧急通知，指定他参加一个“特殊”专家团队，对武汉重危病人治疗进行指导，时间越快越好。接到电话，朱佳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十二个字。
截至目前，全国4万多名医护人员驰援湖北，各级医疗专家组云集武汉。这支专家团队“特殊”在哪？他们共分为12个小组，每个组三名专家，分别是一名中医、一名西医加上武汉当地一位医生。与朱佳搭档的西医专家同样来自江苏——中国人民解放军东部战区总医院呼吸科主任赵蓓蕾。
火线征召，是因战“疫”打到了最“吃紧”也最“吃劲”的关键阶段。打赢“武汉保卫战”，重点难点就在于面广量大的重症病人的救治。对医护人员来说，最艰险最惨烈的“战斗”也大多发生在ICU里。一方面，呼吸机、插拔管、抗生素……这些西医技术早已能上尽上，但在治疗过程中，很多有基础病重症患者出现并发症难以控制。与此同时，在集中收治轻症患者的方舱医院里，中医药的调理功能广受欢迎，效果明显。
如何将中医药的优势作用于新冠肺炎重症患者治疗？怎样坚持中西医结合不断优化诊疗方案？能否尽快探索出更加有效的治疗方案和药物……一系列新课题，现实地摆在全国70余万中医人面前。如果说，湖北是“主战场”，武汉是“前线”，那么重症病房就是“前线的前线”。朱佳说，他必须到“最前线”去把脉开方。
这是中医人的使命，更是朱佳要扛起的担当。身为江苏省中医院主任中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朱佳从医37年，以崇高的医德和精湛的医术诊治了数以万计的呼吸道疾病患者。特别是在慢性顽固咳嗽的诊治方面，他师承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徐景藩教授，韩树人教授，以及南京名老中医李石青等。师古而不泥古，中西融汇汇通，他提出“顽固性咳嗽从风（痰）论治”的创新思路，取得了显著的临床疗效。特别是他先后参加了流行性出血热、乙型脑炎、SARS等烈性传染病的中医中西医结合临床救治工作，积累了丰富的临床诊疗经验。
新冠肺炎虽然由新型病毒引发，但其发病机制仍是冠状病毒引发的呼吸道感染疾病。而这，正是朱佳专研的领域。作为中华中医药学会肺系病分会副主委、江苏省中药学会呼吸病专业委员会荣誉主任委员，朱佳在业内被称作“中医呼吸界的领头羊”。
一个细节令他印象深刻。到达武汉刚下火车，前来接站的武汉小伙就热情地说：“朱医生，现在中药很受欢迎，很多患者都在吃，效果很好！”“这说明中医药治疗已经深入到广大老百姓的心中，大家对中医药还是非常认可。”朱佳下定决心：这里就是中医药“成色”的检阅场，一定要为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贡献“中医力量”！
“复杂病例”方显“中医作为”
在来武汉之前，朱佳就根据前方信息得出初步判断：“对它（新冠肺炎）的治疗，西医主要是在比对寻找最有效的抗病毒药。但我个人认为，实验室对病毒有效的不代表在临床上对病人有效，安全性评价也需要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一个好药很难很难。这时候我们中医药要主动参与，充分发挥中西医结合的优势，通过治疗手段提高重危病人抢救成功率。”
以“提高重危病人抢救成功率”为明确导向，朱佳从到达武汉第一天起，就“泡”进了重症病房。他所在的“三人小组”先期负责武汉第四人民医院、太康医院和东西湖人民医院，主要对重症患者进行循环的巡查，指导优化诊疗方案，辨证论治。
几天跑下来，巡查情况进一步印证了朱佳的判断：中医药对重症病人治疗的介入非常必要。比如说，很多重危病人连续大量输液以后，出现腹胀、大便干结不畅现象，直接影响肠道菌群的稳态。而根据中医理论，肺和大肠相表里，通过清热通腑，使邪有去路，腑气通畅了，也有利于肺气的宣畅，病人气喘症状就会改善。与此同时，肠道菌群不乱了，肠胃吸收功能恢复了，他的免疫功能也会得到提升，对于继发肺部感染会起到很好的控制作用。这，恰恰是中医的特点和强项所在。
“我们还发现，随着病情进展，很多病人检测的D2聚体会增高，这个指标反映血液有瘀滞，微循环有障碍，从中医来讲就是血瘀。”朱佳说，重症病人微循环障碍常常影响到整个脏腑功能，最后导致多脏器衰竭，甚至是DIC（弥漫性出血）。而中医强调“活血化瘀、凉血散瘀”。江苏国医大师周仲瑛在《瘀热论》有论述，温热病里面常常会因热毒导致血瘀，可以用清热凉血化瘀的药物改善微循环，有利于脏腑组织功能的保护与修复，防止DIC的形成。
更重要的是，中医不光讲“理”，还有“方”。中药“血必净”通过活血化瘀改善微循环，对于炎症因子抑制清除有很好的作用，现已被重症救治领域的西医广泛认可。
“新冠病毒对心脏有‘亲和力’，容易导致心肌损坏甚至发生心衰。中医药可以通过‘益气养阴’保护心脏。”“重危病人并发呼吸道感染，使用抗生素会产生耐药等副作用，中医可以用‘益气清热、扶正驱邪’的方法和抗生素同时使用，有助于感染的控制。”“重危病人发生休克，我们有很好的中药制剂，像生脉、参脉、参附等注射液，这些在临床上都有明显效果”……一边望闻问切一边指导治疗，朱佳白天巡查、晚上总结，不断将所见与所学相互印证。分析报告及时提交国家卫健委，为形成新冠肺炎重症救治的“中医方案”提供重要参考。
“当然，我们中医讲的‘通腑’绝不仅仅是简单的‘通大便’。即便是一味中药，都有很多的成分，更何况一个方子，各种药物的相互配伍，可以产生不同的作用。往往越是复杂病例越能体现出这种综合作用的疗效机制。”朱佳说。
做好“中西合璧”这道必答题
“中西医不是‘死对头’而是‘好战友’。”这句关于中西医关系的精辟论述，在武汉“战场”化作“中西合璧”的协作实景。
在武汉，医院里的重症病人特别是危重症病人，经过西医治疗后口服汤药比较困难，怎么办？一些中药注射剂可以大展拳脚。对并发肺部感染的可以用“痰热清”；对有脓毒血症，影响及微循环的有“血必净”；对血压不稳的打“生脉、参附”；对中枢抑制神识昏糊的用“醒脑静”注射液等等。
“对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目前西医还是以对症治疗为主，包括氧疗、维持水电解平衡，还包括用一些激素，机械通气等等，治疗方法和流感引起的病毒性肺炎的都差不多。”朱佳进一步解释，当病人出现睡眠不好、不想吃饭、痰多胸闷、大便不畅等情况，中医介入的方式可在西医治疗过程中调脾胃、通腑气、化痰湿、安心神等，改善症状，达到相辅相成的功效。
此次驰援武汉，还让朱佳回忆起一桩往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随老一辈中医人去江苏东海县治疗“出血热”。病人肾功能不全，没小便了。现在血透一下就好，可当时没有血透机，西医用大量的利尿药都不行。中医什么方法？泻下通瘀！中医有一个观点就是“欲南风，开北窗。”当时，国医大师周仲瑛研制的泻热通瘀中药，病人服用后大便一通，毒素出来了，小便也出来了，肾功能随之恢复。当年，运用这样的中医疗法救治了很多重危病人，大大降低了病死率，获得了卫生部的一等奖。
不争孰优孰劣，没有门户之见，而是着眼于优势互补，最大限度发挥“1+1>2”的融合效应——这是朱佳“中医思想”的开放性体现，更是中央强调“坚持中西医结合”“坚持中西医并重”的目的所在。
“讲‘中西医结合’真是讲到点子上了！”身为中医大家，朱佳并不讳言当前中医手段治疗重症患者当中存在的问题。他说，新冠肺炎的危重症治疗很复杂，有的病人冠心病、高血压、肝硬化、肾衰、肿瘤、慢阻肺等其他的病混杂在一起。用中药的某个方子去治疗还是比较困难，专家组也不断地讨论，看看如何通过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来有效解决。
踏上武汉战场，中医人怎么看？怎么干？答案已然明晰——坚持中西医结合，发挥中医药优势，尽快探索出更加有效的治疗方案和药物，为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贡献力量。
“中国古代名医多往深山老林采草药，山越险林越深，越是能采到上好药材。”朱佳说，秉承越是艰险越向前的“中医精神”，推动“中西合璧”优势互补，合力攻坚重症治疗，“我们战‘疫’必胜！”
交汇点赴湖北采访组记者 黄建伟 王世停 王拓 王子杰
视频编辑 王昊晨 华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