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国家级水禽基因库(江苏)大门,记者就听见了鹅的叫声,“鹅鹅鹅,嘎嘎嘎”。“你们听到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鹅叫声。”基因库科研人员孙国波对此起彼伏的鹅叫声早已习惯。东晋王羲之爱鹅,喜欢听鹅鸣叫;初唐骆宾王7岁时写的《咏鹅》诗家喻户晓,一直是小学生课本的第一首诗。鹅的典故很多,南朝志怪小品《阳羡书生》(鹅笼书生),最近被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改编成动画片《中国奇谭》之《鹅鹅鹅》。除了近日探访国家级水禽基因库(江苏),在国家级太湖鹅保种场,记者见识了万羽太湖白鹅水中飞跃的壮观场景。
鹅鹅鹅,全国最大水禽种群规模3.3万只
“当地老百姓养鹅的习俗是一家养十几只,我们一家一户收来后,经历了十几年才把群体整出来。基因库有鹅品种国内21个、国外5个,鸭品种10个。”在水禽活体展示区,基因库以家系为单位进行水禽品种展示,记者看到了圈养的来自世界各地的26种鹅,几只体型特别大的鹅走路蹒跚,吸引了记者的注意。“这就是狮头鹅,也称为帝王鹅,是我们国家唯一的一个大型鹅种,它们的体重都达到10公斤以上,被誉为‘世界鹅王’。鹅头在闽粤地区可卖2000元,因为它的产蛋量太少了,产业做不大。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鹅?南方靠海捕鱼要祭祀海神选大鹅,慢慢就逆向选择形成了大鹅种。”孙国波如数家珍:皖西白鹅产绒多、绒质佳,伟岸挺拔,是我国单一品种饲养量较多的鹅种之一;乌鬃鹅可追溯到宋朝建炎三年(1129年);这是豁眼鹅,因其眼睑上方有豁口而得名,是世界上产蛋最多的鹅种,年产蛋达110个以上;溆浦鹅是我国肝用性能最好的鹅种,其羽毛为国家羽毛球队羽毛球专业材料。鹅的产业化要产肉多,体型小了之后,市场受限制。现在皖浦鹅产业化最优秀,是皖西白鹅跟溆浦鹅杂交的后代,市场上最受欢迎。
图为“世界鹅王”广东狮头鹅,体重达到10公斤以上。
国家级水禽基因库(江苏)是农业农村部批准、由江苏农牧科技职业学院承担建设的国家首批畜禽遗传资源基因库,也是江苏省首批农业种质资源基因库,位于江苏省泰州市国家现代农业综合开发示范区内。“作为全国仅有的两个水禽资源基因库之一,基因库的主要目的是收集保存我国地方水禽品种,保护地方品种资源的遗传多样性。”园区主任王健介绍,基因库由活体保种区等4个部分组成,已搜集保存水禽品种36个,保种群规模达3.3万只,是我国保存水禽品种最多、规模最大的保种单位。保种是手段,利用才是最终目的。基因库十分重视发挥资源效应,为我国畜牧业服务。在基因库的建设过程中,明确了开发式保种方向,参与完成了扬州鹅、黑羽番鸭等培育工作。“学院建成了水禽繁育推广中心,推广新品种、示范新技术,近年推广优质良种水禽3000万只,直接经济效益3亿多元,带动了农民增收致富。基因库构建了以活体保种为主、生物信息保种为辅的保种技术体系,为基因库实现高质量发展奠定了基础。我们将更好地发挥基因库资源优势和示范作用,助力学院‘双高’建设。”江苏农牧科技职业学院党委书记何正东表示。
武冈铜鹅,回到了家乡
武冈铜鹅因其叫声似铜锣而得名,有白羽和灰羽两个品系,在原产地已经灭绝,2023年5月从基因库成功返还到原产地复养,恢复了武冈铜鹅的种群。
武冈铜鹅在当地为什么会灭绝?孙国波介绍,武冈铜鹅原产地在湖南靠近广东地界,有白羽、灰羽两个品系,附近地区偏好吃灰鹅,白鹅种群就慢慢丢失了,今年5月份,在主管部门协调下,从基因库成功引种回武冈,回到了武冈铜鹅的故乡。
云南鹅身材有点臃肿,当地人喜欢吃云南鹅,它是要填肥的,一只鹅能卖600元,原产地有个保养场,规模不大,为了生物遗传资源的安全,已在基因库活体备份。雁鹅是安徽的,去年进入基因库保种。鸭品种与鹅一样,不少品种濒危,荆江鸭原产地灭绝,当地从基因库成功返回到原产地,复养成功。
鹅被列为中国古代六禽之首,饲养历史可追溯到春秋以前。河南殷墟与浙江河姆渡考古,均有发现先民对鸿雁的圈养繁殖。随着人口迁徙,鹅的祖先被带到了各地。“喜欢肥一点的,当地就往体型大了选,有喜欢白羽的,就往白的方向选,有选灰羽的就往灰的方向选,开枝散叶,慢慢就形成各具特色的地方鹅品种。”孙国波说,“塔城飞鹅是国内唯一能飞的家鹅,为国内鹅品种与野雁杂交的鹅种,有伊犁鹅血统。”塔城飞鹅仅存数量不足3万只,濒临灭绝,一只年产蛋10枚左右。
图为国家级水禽基因库水禽活体保种,来自世界各地的26种鹅在展示区一字排开。
记者了解到,我国对鹅种要求严格,外貌特征要高度一致,而国外的鹅种命名和认定不如我国严格,多由公司自行认定,因产业发展需求不大,其鹅品种数量大致在十几个左右。基因库保有5个国外品种,最有名的是产鹅肝的朗德鹅,记者看到,几只朗德鹅安静地踱着步。“国外鹅不好斗,中国鹅就不行,你只要靠近他,它就要叫了,攻击性比较强。”孙国波指着旁边的鹅说,国外的鹅种主要用于鹅的产品开发,纯品种饲养受到产业制约。此外,国外的鹅是速成鹅,生长快了就没人喜欢吃了。“除了活体保种之外,基因库也开展非活体保种研究,主要是水禽的精液冷冻保存,因为水禽的胚胎不同于哺乳类动物,胚胎保存不方便,为此我们建了细胞实验室、液氮存储系统、精液品质分析室。”
太湖鹅,一声鹅叫越千年
一声鹅叫穿越千年,令人感怀。王羲之、骆宾王等文人笔下的鹅,到底是哪一种鹅?以前浙江一带养太湖鹅也较多,王羲之的东晋时代浙江会稽有浙东白鹅吗?还是太湖鹅?骆宾王7岁时写《咏鹅》诗,一般都认同写于家乡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义乌有不少咏鹅景点,山东有学者认为是骆宾王幼年随父寓居山东博昌(博兴)所作,呼吁宣扬咏鹅地在山东,当年的浙江鹅、山东鹅是同一个品种吗?《阳羡书生》中的阳羡就是宜兴,绥安山可能是宜兴横山,宜兴在太湖流域,小说中的鹅是太湖鹅吗?“宜兴没有本地品种,养的就是太湖鹅。”宜兴市水产畜牧站原站长毛颖说。相关专家表示,无法判断骆宾王、王羲之见过的鹅是哪种鹅,目前没有证据能够认定、考据浙东白鹅、太湖鹅形成于什么年代。
数据表明,江苏是全国第二大养鹅省份,产值数百亿元,养鹅基地主要分布在南通、盐城、徐州、淮安、宿迁等地,其中南通市形成以鹅蛋、鹅肉为主的养鹅产业链,年产值超过100亿元。
图为国家级太湖鹅保种场太湖鹅在柳荫下芦苇边休憩踱步。
在国内26个地方鹅品种当中,太湖鹅是江苏拥有的唯一一个地方保护传统品种,太湖鹅保种场获评苏州美丽生态牧场。
“江苏的太湖鹅属小型鹅,产蛋量高、攻击性强点,早年民间可用于看家护院、夜间防盗。”9月9日,国家级太湖鹅保种场董事长陆火根向记者介绍,太湖流域原先农家养鹅的传统逐渐消亡,伴随而来的是太湖鹅的濒临灭绝。陆火根母校就是位于泰州的江苏农牧科技职业学院,国家级水禽基因库(江苏)就在学院,陆火根毕业后一直从事农牧专业,养过奶牛、猪、家禽,做过乳品加工,2006年,陆火根在太湖流域收集到800只鹅种,开始了国家级太湖鹅保种场建设。太湖鹅保种场基地位于洞庭西山岛,绿柳成荫,芦苇茂密,在这样的太湖岸原生态环境中,太湖鹅每年保持5500头鹅的规模,提供市场1万至2万头鹅。陆火根笑谈太湖鹅保种代价可不低,每年中央、省、市三级财政补贴保种场100万元左右,热爱畜牧专业的自己,也最终成了太湖鹅的“鹅司令”。“现在地方鹅绝大多数是白鹅,每种鹅都有不同特色,有些鹅体型大、生长快,浙东白鹅体型4.5公斤左右,比太湖鹅大得多,我们太湖鹅3.5公斤左右。”陆火根解释,太湖鹅特色是产蛋多、体型小、肉质鲜嫩。
图为国家级太湖鹅保种场太湖鹅在柳荫下芦苇边休憩踱步。
记者在国家级太湖鹅保种场看到,万羽太湖白鹅有的懒洋洋在柳树下踱步,有的争先恐后“扑棱棱”跃入水中,“嘎嘎嘎”的叫声响彻旷野。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丁蔚文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