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南京、无锡、常州、泰州、南通、镇江正式入梅,迎来一年之中的梅雨季节。每年六七月间,长江中下游的江南地区会持续不断地天阴有雨,此时是梅子成熟、由青变黄的季节,古人遂称之为“梅雨”。在民间,由于空气湿度大,衣服晒不干,人们烦恼地将“梅雨”称为“霉雨”,笑叹“问世间晴为何物,直教人晒不干衣裤”。
梅雨季节,烟雨江南 视觉中国 供图
梅雨时节,雨丝风片,阴晴不定。空气中的湿度特别大,树叶鲜得发亮,田间地头,寻常巷陌的石板路上,始终氤氲着薄雾一般的水汽,挥散不去,这最能让人体会烟雨江南的魅力。梅雨也早已不仅仅是气候现象,深深渗入江南文化之中。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这是宋代诗人赵师秀《约客》中的诗句。芒种过后是梅雨,农家笼罩在霏霏雨中。闲适的诗人无事可做,约了友人前来手谈,“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久候不至,只能百无聊赖地敲击棋子,震落一旁的灯花。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中,词人贺铸看似写苏州黄梅时节的市景,实则把思念爱人的悠悠愁思化作了梅子成熟之时的绵绵细雨。
聪明的苏东坡则摸清了梅雨季节的规律,他有诗句曰:“三时已断黄梅雨,万里初来舶棹风”,这“舶棹风”是指从太平洋刮来的东南季风。苏学士在传播气象常识:东南季风能把大气层中的冷湿空气一扫而光,梅雨季节也将随之结束。
在文人的笔下,如烟如雾的江南烟雨寄托着离别的哀愁、相思的烦忧。这雨也的确恼人,衣服晒不干,东西易发霉,如明代文人谢肇淛所说:“江南每岁三四月,苦霪雨不止,百物霉腐。”北方人来到江南,更无法忍受这潮湿闷热的梅雨季节。生于河南的明代名臣王廷相担任南京兵部尚书时就写下《苦热》狠狠吐槽:“南京六月梅雨积,温湿蒸炎闷杀人。衣冠出门苦流汗,簿书堆案兼劳神。”现代人早已经没有了古人的才情,一句“北上广不相信眼泪,江浙沪晒不干棉被”看似俚俗,却精确道出了“包邮区”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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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时节虽然可恼,但这个时节,倒是能做一件风雅的事情。《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中写到妙玉用梅花雪沏茶。现实中,旧时南京、苏州、扬州等地讲究的茶客会在这个多雨的季节收集雨水,用以烹茶。
清代苏州文人徐士鋐《梅水烹茶诗》:“阴晴不定是黄梅,暑气熏蒸润绿苔。瓷瓮竞装天雨水,烹茶时侯客初来。”记录旧日苏州民俗的《清嘉录》等书中说:“居人于梅雨时备缸瓮收蓄雨水,以供烹茶之需,名曰梅水。”梅雨时节,风雅的苏州人家在庭院内放置大缸,积蓄雨水,以备烹茶使用。《吴郡岁华纪丽》中的记载更为生动:苏州人在屋檐下装上竹筒,直通大缸内,如此收集到的梅雨水称为“檐溜”,“其水味甘醇,名曰‘天泉’”,“有桃花、黄梅、伏水、雪水之别。”大缸装满了梅雨水,“风雨则覆盖。晴则露之,使受日月星辰,其甘洌清滑,胜于山泉,嗜茶者所珍也。”
位于南京鼓楼薛家巷的妙相庵是清末南京一处名胜,流传有“雨集妙相庵”的佳话。学者陈作霖曾写道:“五月雨集妙相庵,六月刘园观荷,七月飞霞阁看云,八月秦淮水榭玩月。”梅雨季节,南京城里的文人雅士们来到妙相庵,品尝庵中僧人用梅雨烹煮的香茗,泼墨挥毫,诗酒酬答,这样的聚会便叫做“雨集”。著名文人、南菁书院首任院长张文虎在同治四年闰五月二十五日的日记中,如此记录当天的“雨集”:“绿萍满池,红薇当槛,雨景殊佳。登台望钟山,云气空濛,群峰出没,鸡鸣(寺)、台城则近在襟带间尔”,一幅空蒙缥缈的江南烟雨图跃然纸上。
交汇点记者 于锋